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。当时那股谈起周家就咬牙切齿的劲儿,还以为你在见到周枢之后,定会一刀解决了他,谁想,人家如今还活得好好的呢!所以你央求李大哥带你一同来这儿,根本不是为了报仇,只是想缠着李大哥罢了!”

    “你胡说什么!我告诉你,要不是李大哥拦着,我早杀掉周枢了!那时李大哥还被沈云端那个丑女给打了!我想杀她,李大哥也不许——”

    “什么沈云端?不对!你说什么丑女?”那个叫沈追梦的女孩突然尖叫出来。

    “就是那个叫沈云端的丑女!脸都毁了,不是丑女是什么?”

    “毁容的啊!你们怎么连她也劫来了?怎么可以这样!这样沈家的名誉怎么办?她对你们的计划一点用也没有,劫她来干嘛?啊!太过分了!”真正的沈云端尖叫出声,一下子歇斯底里起来。“不行,我得确认一下!”

    话说完,再也没心情与情敌唇枪舌剑,便朝周枢所在的马车跑过来“刷”地一声,将那从外头拴上的木板门给用力拉开,找人!

    “啊啊!你!你——是周枢?就是周枢?”原本是先看到杨梅,正不知道该以什么身分唤她时,眼角瞥到周枢,一时觉得眼熟,于是仔细看过去,却发现这个人,她是见过的!但那时,她并不知道她见到的就是周枢,只觉得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。

    她怎么也没想到,只那么远远一眼,不甚明显地望见,居然教她记得这样牢,牢得再见时一眼便认出!

    而这人,就是周枢!

    突然间,化名为沈追梦、真实姓名为沈云端的千金小姐,心中涌起百般滋味,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应该是她未婚夫的男子

    本来,她一点也不在乎周枢会不会死,反正她并不想嫁给一个身体差到随时会死掉的男人,然后在成为人妇的生涯中,成日数着手指算着他什么时候会死。不,她对当寡妇一点兴趣也没有,正如她从小到大一直听着祖母与母亲念着重现沈家荣光什么的,听到反胃,不仅没有被激起雄心壮志,反而避之唯恐不及。她做不到,她根本就没有能力做到!

    她只想嫁一个英挺卓绝的男子,对她有情、对她包容,不以世俗的规矩要求她,最好带着她浪迹天涯,快意江湖。她想要嫁给自己看上的男人,想要她的男人不是因为她是沈家贵女而娶她,然后就这样过完一辈子

    如果,她知道周枢是这样的如果她早知道那么,她还会离开吗?

    沈云端在心底自问,却不敢给出答案。但她更想知道,如果,他知道她才是沈云端的话,会不会更高兴些?庆幸于“沈云端”的脸是完好的,并且比冒牌的那个更是姣美上几分,他会高兴吧?会对她另眼相待吧?

    “这位姑娘,请问有何指教?”周枢当然将她脸上的表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,并在她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时,先开口问了。语气彬彬有礼而生疏,将闯入的她,视作寻常,一点也不上心。

    而他的动作也很令沈云端觉得刺眼,因为周枢居然挪身到杨梅身前,以他并不强壮的身体,保护着“他的未婚妻”不受到可能的伤害。

    杨梅何德何能!

    这些日子以来,她是怎么勾引住周枢的?

    沈云端心中无端冒出怒火,瞪向杨梅的目光极之严厉。

    “沈追梦!你在发什么呆!”白清程追了过来,发现这边安静得很诡异,于是推了沈云端一把,叫着。

    “我——”

    沈云端正想说些什么,远处却传来惊慌的叫嚷声;而更远的地方,是急速而来,成群的马蹄声,仿佛还带着一股杀伐之气!

    叫那是什么!”白清程敏感地感到危险逼近,吓得叫出来。

    “白姑娘、沈姑娘!快上马,快走!洪慎,你带她们走,快!”这时李迎风领着两个人快速跑过来,他们手上都牵着一匹马。

    “怎么回事?是、是那批横行西北的马匪吗?他们不是应该中了贺君生的埋伏,怎么还可能过来袭击我们?”沈云端结结巴巴地叫着,紧抓着李迎风的衣袖,抖着声问。

    “或许君生那边出了岔子。快走!”李迎风只能短暂地随口猜着,便一把抓起她往马背上丢去。

    而另一边,白清程最死忠的跟班洪慎,也早已将她抓上马,率先跑了。

    “不!那他们——我不能走!他,周枢”

    “他们会跟在你后头,你们在前方领路,我让这辆马车紧跟上!”手中的马鞭重重一抽,载着沈云端的那匹马吃痛,立即开跑。

    接着李迎风将手上那匹马绑在马车上,让原本的车夫去驾别的马车、原本守在周边的人去收拾马匹,让大家尽可能都安全撤退。

    下完指令,他在关上马车门前,与周枢直视,居然还能扯出一抹笑,道:

    “可见贺君生是说大话了。派了沈姑娘等人来报说可以将计就计,直接把那些来行凶的人当成真正劫匪给灭了,还能上报朝廷邀功。这回真是风大闪到舌头了。”

    “若有命再见,到时你可得好好笑他。”周枢浅笑道。

    “自然是万不可错过。”

    马车门板刷地关上,然后,马车疯狂地跑起来,两人虽然早有心理准备,还是不由自主被颠得乱七八糟,简直像两只落地的葫芦一样狼狈!

    外头的情势一定很险峻,不然李迎风不会当着她的面,这样对周枢说话,一点也不在意被她看出什么不对劲。已是生命交关的时刻,还有什么好在意的?所以他不在乎。

    周枢在撞得全身发瘪后,一直想抓个固定的东西稳住自己,也好捞住杨梅,虽然他是病弱了点,但毕竟是男人,体力想来是比健康的杨梅还大些的。

    然后,他头昏脑胀地终于抓住了什么,一扯——

    “唔!”这是杨梅的低呼,像是痛叫,然后很快忍住了。

    他抓住的是她朝他伸来的手,她已先他一步抓牢了窗框,定住自己。

    正想抓他时,被一只飞来的炭给砸到手背。

    而周枢好不容易能看清楚眼前时,就先看到了还有几块带着星火的炭正朝杨梅的头脸飞去,他惊得连叫也叫不出来,只能扑过去,将她抱在怀里,在窄小的空间里滚了半圈,整个身子罩在她身上。

    几乎是同时,那炭火落在他肩背上,很快烧透衣服,不仅灼出几个洞,还让他体会了何谓炮烙之刑

    “嘶!”他痛得哼了哼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没”

    “你是贵公子,不是英雄,无须逞能。”杨梅在黑暗中,虽然看不到他的情况,但他瞬间冒出来的冷汗,因为脸紧贴着她的脸,所以她也感觉到了。

    他没回应,不知是在忍痛,还是无言以对。

    “你试着挪一挪,让我起来,我看看你伤到哪儿了。”她的手轻拍他。

    “好唔!”

    才艰难地应出声,却很快被突来的剧烈震动颠得失去重心,像是有什东西击在马车壁上,然后马车的行进便不仅是驾在凹凸不平的泥泞路上,还被迫以无数蛇行状呈现驾车者的高超控车力

    但,外头怎样惊险,眼下,马车里的人是管不了了。

    因为,刚才那个瞬间震动,让原本应该分开的两个人,又贴合在一起。这次贴合的不止是身体,还有唇。

    他们都怔住了。

    但没有怔住多久,她想退,他前进。

    黑暗,不知给了谁胆气,也不知允了谁放纵。

    总之,当他明确而无言地索求时,她退,又退,再无可退,于是,回应了。

    若是这次没有活路了,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呢?

    他,与她,可能在下一刻就死去!

    如果明天不再来临,如果他们眨眼的下一瞬再也永远无法睁开

    如果,生的机会再不能由自己掌握,那么,她至少可以掌握眼下这个——

    这个男人因她而莫名勃发的情,与欲。

    不识情滋味,却不妨碍他们在天翻地覆的痛楚与艰难中,唇与唇拼命地抵死缠绵。

    经过一夜狂奔,以他们为首的第一批撤退人马,安全地抵违了天马帮会在丰业城外的一个据点。这是个驿站,专供天马帮会行镖时休息换马之处,虽然简陋,但对于疲累至极的这些人来说,这儿堪比天堂了。

    有热水、有食物,有更多的人可以保证他们的安全。

    李迎风将他们带到这儿后,马上便清点自己的人马,又杀回去,怕贺君生真的顶不住,或许三皇子派来的兵马多到出乎他们的意料,敌我两方战力悬殊,单一个人的武力值再高强也无济于事。

    男人们奋斗去了,而被完好保护的两名女儿家,在梳洗一番、并且吃饱喝足小小的睡了一觉后,先后出现在周枢所在的房间。

    白清程是来骂周枢的,但这只是对无辜者的迁怒。对于三皇子的背信忘义,她怒极之余,自然要搞株连——周枢不是皇亲国戚吗?那么他就是三皇子的亲戚,而三皇子为人如此无耻可恶,她此刻骂不到正主儿,当然就不能放过沾上“皇”字边的人。

    而沈云端,则眼色复杂地望着杨梅,沉声道:

    “‘沈云端’,我可以跟你单独谈谈吗?”

    “我能走出房间吗?”杨梅没忘记自己一直是个被囚者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不行?你没有那么重要,你是明白的吧?”莫非这半年来的养尊处优千金生活,让杨梅忘了谁才是真正的主子?沈云端从昨夜就烦躁到此刻的心,让她没法维持好口气。

    “这位姑娘,请不要对在下的未婚妻如此失礼。”完全不理会白清程对他的大呼小叫与各种指责。周枢的注意始终只放在杨梅身上从昨夜开始,就一直是紧迫盯着她,像是生怕她跑了似。

    他这样肆无忌惮的视线,终于把很难得胆怯的杨梅给看到发怵,恨不得挖了他的眼,或自个儿逃到天涯海角,来彻底了结自己这样忐忑难安的状态。

    暂时的,她是逃不了了;遗憾的,她也挖不了他的眼。这么金贵的男人,动了他的下场,她可承受不起。

    瞧瞧吧,想要他的命的人,都得设计一群人跟着陪葬才敢教他死,这命,可不金贵得吓人。

    “你你不明白,我、我并没有对你的未婚妻失礼,她——”面对脸上收起笑意的周枢,沈云端满心惴惴,又觉得忿忿不平,种种心绪化为委屈,望着周枢,希望得到他的宽慰。

    “若有什么不满,就冲着我来吧。”

    “那跟你无关!”沈云端冲口叫道。

    “当然有关,我是她的未婚夫,她未来的夫婿,她有什么事,我都愿意为她担着。”周枢凝望向杨梅的目光,相当温柔。

    这样对女性温柔体贴而且有情有义的男子,从来都是极为难得的。当然就吸引了两名心思各异的女性的注目,但杨梅并非其中一位,事实上,她正处于头皮发麻中

    她不怕她的前雇主——算算时间,她卖入沈家的活契已经到期,如今算是自由身了,她不怕沈云端对她充满怒意的瞪视;更不怕即将会劈头朝她骂来的质问指责,她本来就不怎么理会不相关的人对她是怎样的观感。

    住她二十年的生命中,有一半的时间总是过得惶惶不可终日,为了活着而挣扎。虽然不知道活着有什么好,但她至少知道自己是不想死的。而这,也是母亲给她最后的遗言,她总是该努力做到的。

    所以她的人生定位很简单,只是活着,其它便万事不萦于心。而,这个周枢,真像是老天爷给她造的冤家,怎么就让她这样不自在呢?

    尤其,在昨夜那样危险而狂颠的处境里,居然就跟他在马车里乱七八糟胡天胡地那样。天晓得他们怎么有力气坚持下去,还抱得那样的紧?而且还时不时地滚来滚去,不时给灰炭、茶杯等什物磕着、敲着,他们吸吮着对方的唇舌,不时因痛而哼哼两声,但就是不分开,两人都不愿意,就算被雳晕了也要吻下去,那强悍到不管不顾的姿态,犹如一个眨眼后,就是天崩地裂,世间万物都灭绝,所以他们把握现下

    一晌,贪欢。

    一个不注意,两人的目光又对上。她是无意被抓攫,他是有意的追逐等待,狭路相逢,无处可逃,终不能避免。

    四目相对,周遭便圈出了属于两人的氛围,将外人都给排除到天之外

    看众一,白清程姑娘看了好羡慕。羡慕完后,便有些惆怅起来,或是自伤身世;或是渴望的感情,仍然遥不可及,总之,她抚着心口,一时安静了。

    看众二,正牌的沈家千金、周枢的未婚妻沈云端姑娘则很烦躁、很生气、很委屈!她觉得她被错待了,她觉得这半年来餐风露宿,那些风沙把自己刮得都粗糙了、不美了,一点也不闺秀了,而瞧瞧这个杨梅,正因过着属于她的生活,而养出了千金小姐的气度,将周枢这个见惯名门千金贵妇的人都给哄了去!

    真是太不可原谅了!

    杨梅明明知道,待守孝期过后,她是有可能回家待嫁的,她才是正牌的未来周三夫人;而她杨梅只是个小奴婢,她怎敢勾引周三少?怎敢露出自己的真面目?明明都毁容了,就算没衣服穿,也要先顾着找块布把脸辽起来吧!

    “周枢!你不明白!你不该这样肴她!她不配,等你明白了真相后,你就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了!”沈云端开口打破那两人之间的小世界,声音不由自主地尖锐起来,而脸上委委屈屈的神色,更显严重,眼中蓄了两泡泪,像是随时要哭出来,正等着人安慰她似的。

    “不明白的是你,这位姑娘。你无缘无故对我未婚妻充满成见,恕在下不能允许。”周枢在心底叹了口气,觉得自己最近的运气极差。明明还在逃难中——以一个肉票的身分,并且还没人可以保证已经脱离险境了,而眼前这两名娇滴滴的千金小姐,却已能这样无忧无虑地来找他们麻烦了。

    不知者无畏,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吧。

    这样的活法,不错。若是一直都有人护着的话,一辈子这样过着,也算是好命了。不过他希望这些好命的姑娘,能离他们远一点——既然已经不能寄望她们聪明或识时务

    “昨夜奔逃了一夜,我俩至今未曾合眼。如果可以的话,请两位姑娘离开吧,我们非常疲倦了,亟需休息片刻。”身边没茶可以端着作态,但还是可以起身拉开门板表达出相同意思的。

    “哼!我还偏就不走了!你凭什么在我们的地方赶我们啊!”白清程本来傻傻移了几步,等想到自己不该这样听话时,气呼呼地跑回来,拉过一张板凳坐下。

    而满脸不平的沈云端在没有平复心中的烦躁之气前,当然是不会离开的!就见她紧紧地盯着周枢,沉声道:

    “周枢,或许,你愿意跟我私下谈谈,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?”

    “不。”周枢甚至没看向杨梅,淡淡地回道:“不管你想说什么,我都不觉得会很重要。所以,恕我不能答应与你单独私会,这并不合礼法,请见谅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会不合!我与你——才是最合理法的!你不明白——”

    “我不想明白!在这样凶险处境的此刻,你觉得我该关心你想说什么吗?那些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事,我需要在意吗?”周枢说得极之无情,看沈云端的目光,就是绝对的冷漠,那是看陌生人的目光,而非方才那样,投注给未婚妻的,是含蓄而让人忍不住脸红的缝襁缠绵。“多说无益,请离开吧。”并不疾言厉色,只是绝对的疏离。

    “我不走!你当然要在意我!”沈云端气得全身发抖,脑袋一发昏,便再也不管不顾地冲口而出:“我是沈云端!你的未婚妻!我才是真的!你身后护着的那个是假的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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