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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十五年前,清明似乎离我较远,所以那时候的我自认为是个很幸福的人。我对这个节令的到来非常淡漠,全无哀伤之感。如果不是学生时代学校组织学生给烈士扫墓,我不清楚清明的任何细节。直到1991年,我第一次去泰国,第一次去祭拜亲人,才对之有些了解。

    (一)

    记得那年4月4日我到的曼谷。次日刚好是清明节,表妹带我去寺庙祭拜二姨夫。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骨灰墙,第一次近距离地与家族逝去的至亲相望。二姨夫慈祥地望着我,我双手合十望着他,想到他在国内时与二姨一起照顾我这因父母下放而无人看管的孩子,想到他刚过不惑之年就辞世,眼泪忍不住地就流了下来。而表妹似乎对父亲去世早就习惯,甚至没事人似的与我说笑。祭奠亲人总得买些食物、鲜花,还要带上一些烟酒,可我不明白的是,祭拜完后,部分食品居然还原样带回。虽然我对清明扫墓仪式不很清楚,但影视剧或文学作品也看过一些,印象中,这些东西既然是祭奠亲人的,就应该摆放在那里,怎么可以带回呢?后来在泰国生活了很多年,每年去扫墓,每年如此,也就见怪不怪了。正因为此,去扫墓前买东西的时候,除了要考虑逝者喜欢吃的,更多的还是要考虑我们喜欢吃的。以至于有一年清明前,我和表妹在买东西时遭到一位老年摊主的谴责,他说现在的年轻人很不懂事事实也是如此,因为我们生长在北京,关于这方面,确实什么都不懂。

    (二)

    母亲家是个大家族,兄弟姐妹11个,母亲是大姐。这个家族加起来,有五六十人之多,每年春节和清明节,都是这个家族团聚的日子。而清明节去祭拜外公外婆更是这个家族的头等大事。母亲和大舅是每次活动的召集人,小舅则负责联系车辆和采买东西。孩子们在这前几日,多是兴奋不已。因为除了清明给外公外婆扫墓以外,他们认为最重要的节目是游玩。一般来说,我们是周六早上出发,先去离曼谷大概二百多公里以外的外公外婆墓地,然后去有山有水或者是海边小岛住一晚上,比如华欣、帕他雅等地,次日中午才返回。

    我从未见过外公外婆,更是很少听父母讲过。母亲解放初期回国,与外公外婆分开长达三十多年。后来有机会回去的时候,他二老却已与世长辞。所以我对他们几乎没有印象,只是望着他们墓碑上的照片,依稀感觉到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梦中曾经见过他们。母亲的老朋友们总是很羡慕她,说他们兄弟姐妹感情好,这么多年来,这个大家族都始终如一地坚持为老人扫墓,而基本无人缺席,即便是工作再忙,也不会错过这天。

    一星期前,母亲就给我打来电话,让我通过qq告诉在曼谷的弟弟,要我弟弟无论如何也要跟舅舅和姨们说一声,她因为人在北京,不能去给二老扫墓,要她弟妹们代她给父母鞠躬上香。今天是清明节,我想母亲在家中也会向着曼谷的方向,祭奠他们的。

    第一次去给外公外婆扫墓的时候,我都不知道该做什么,如何做。只是学着其他表弟表妹们,拔草,献花,描字,上香,叩头,撒花记得有一年,大家在墓地撒完花后,四舅无意间回头一看,发现撒过的地方很像16,于是他以这尾数买了一注彩票,居然中了个大奖。以后每年清明的撒花就成了一件重要的事,撒的时候,他们口中念念有词:求老爸老妈保佑大家都发财,求外公外婆、爷爷奶奶让我们有钱花

    (三)

    泰国是佛教国家,泰国人的出生和丧葬是要按佛教习俗举行的,葬礼都是请德高望重的僧人主持。泰国人死后多实行火葬,当地华人更是如此。火葬一般是在寺院中进行,各地寺院多设有火葬塔,供火化用。我刚到泰国的时候就有人跟我说,泰国的寺庙内都有火化炉,并时常指着冒烟的地方对我说,那,就是正在火化呢,听得我有些毛骨悚然,不过,后来就慢慢习惯了,尤其是参加过三舅的葬礼以后

    (四)

    公公去世的时候我不在国内。那年,老公深夜打来电话告诉我这噩耗时,我就想立刻飞回去,可爱人坚持不让,说人已经没了,即使我回去也没什么用。结婚十多年来,虽然与公公婆婆同住,但与公公的感情却不是很深。公公是属于做学问的那种人,每天除了吃饭睡觉,只要是在家里,他永远都是坐在书桌前写啊看啊的,与家人交流极少,只有孙女孙子才能让他离开书桌到处走走。公公去世后,婆婆为骨灰保存的事特意把我和爱人兄弟俩召集在一起,婆婆的意见是在清明时将公公的骨灰撒向大海。我不知道公公生前是否有过这样的交代,但既然婆婆坚持,我们也不便反对。所以,公公至今与大海同在。每次我们有机会出海的时候,我都会遥望大海向公公送上声声祝福,祝他老人家在天国一路走好。

    (五)

    父亲是知识分子,思想也非常开通。他身体不好,但只要坚持吃药和锻炼,我相信再活上二十年绝对没问题。但他为身后事早早地就做了准备,并签署了捐赠遗体的相关文件,并有证书保留在手。他办此事前我一点也不知道,当我得知此事后甚为震惊。他说,人固有一死,生时没为社会做出什么贡献,死后能为祖国医学事业做点贡献,他也不枉活了这几十年。每每听到此,我都会哽咽地说不出话来。作为一个曾经的医学生,我深深懂得这意味着什么,经常,我,无语。

    (六)

    敲字至此,我的眼睛已经湿润了,模糊了,今天,4月5日,清明节,无以纪念,惟有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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